美国共和党在2024年大选全胜,有望全面执政。截至美东时间11月6日上午8时,不仅特朗普重返白宫,而且已夺回参议院多数席位,大概率巩固众议院控制权。
特朗普胜选,既有意料之中。投票前笔者和FT中文网公共政策主编刘波先生讨论时,一致预测特朗普胜选;和新加坡《联合早报》编辑交流,预测大选更有可能是2016重演,特朗普选举人票过300,大选结果没有2020年这么拖。所以10月30日晚就写好《特朗普重返白宫的八个原因》《特朗普“回炉”带来七个变化》两文初稿。
也有意料之外。笔者研究538网站大量民调数据后,预测最晚11月8日就会过270获胜,实际半天就出结果;7个摇摆州会拿下5个,密歇根州、威斯康星州输给哈里斯,实际7州都胜选,预测拿下的5州领先3至5个百分点,优势明显;普选票领先3.6个百分点,优势明显。
现在回顾,美国多数媒体的民调数据和2016年、2020年一样严重失真,明显压低了特朗普的支持率。客观原因是极右翼价值观选民会在询问时掩盖真实投票意向,更大的主观原因是一部分美国主流媒体一边倒反特朗普,已经失去理性公正的立场,其所报道的总统候选人支持率数据不可信任,可能有误导选民的意图,这在投票前一周尤其明显。
例如11月2日,《得梅因纪事报》/Mediacom联合发布艾奥瓦州民调称,哈里斯以47%对44%领先特朗普,意味着52年的深红州竟然翻蓝,3日CNN等媒体迅速跟进炒作。艾奥瓦州实际已计的99%选票,特朗普以56%对43%遥遥领先哈里斯13个百分点,比2016年领先9个百分点、2020年领先8个百分点的优势还要明显。
分析特朗普带领共和党大胜,至少有以下八个原因。
一、经济。这是美国选民关注的首要热点。克林顿首次竞选总统时提出标志性口号“笨蛋,问题在经济”,果然,把刚打赢海湾战争、信心百倍企图连任的老布什赶出白宫。拜登政府今年发布的宏观经济数据很漂亮,商务部10月30日公布三季度GDP稳定增长2.8%,美联储默契配合推迟加息节奏和力度。
但美国选民尤其工薪阶层对通胀高涨、收入不涨的微观体验非常糟糕,对美国经济的前景相当悲观,执政的民主党负主要责任。据《华尔街日报》10月24日发布的调查数据,约75%受访者认为,过去一年日常商品和服务的价格涨幅超过了家庭收入的增幅。自己的切身利益受损,穷则思变,本能反应就是不希望民主党再干四年。
二、移民。边境问题是美国选民关注的第二热点,不仅牵涉安全和移民,而且牵涉就业和收入等利益。特朗普毫不掩饰强硬的移民政策和排外倾向,在所有民调中这个议题的支持率一直压倒性领先拜登和哈里斯。他多次承诺胜选后,针对非法移民展开“美国史上最大规模的驱逐出境”,一举两得,既讨好基本盘,又削弱民主党潜在票仓。
细分研究特朗普的基本盘,就性别而言,他在白人中占优;就年龄而言,他在老年中占优;就区域而言,他在农村占优;就阶层而言,他在工人中占优;就学历而言,他在没有大学学位的人中占优;就议题而言,他在选民最关注的两个热点都占优。
三、飓风。9至10月,飓风“海伦妮”、“米尔顿”席卷美国佛罗里达、北卡罗来纳、佐治亚等东南部多州,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至少252人死亡,近300万用户断电,民怨沸腾。
特朗普严厉抨击拜登政府救灾不力,并敏锐地与排外挂钩,声称“3000亿美元给了乌克兰,每月2500美元给了非法外国人,在飓风‘海伦妮’中失去一切的美国人却只能拿到750美元”,很有煽动性和迷惑性。
四、中东。以色列对加沙地带平民尤其儿童的无差别袭击,引起全球公愤,如今战火又烧向黎巴嫩、叙利亚,平民死伤无止境。美国政府惯例力挺以色列,曾经是民主党票仓的年轻选民和阿拉伯裔选民对此不满,执政的民主党有选票流失。
据塔夫茨大学9月数据显示,34个州年轻选民登记率低于四年前总统选举,拥有19张选举人票(7个摇摆州最高)的宾夕法尼亚州登记投票的18岁至29岁人群比2020年减少15%。拥有15张选举人票的摇摆州密歇根州阿拉伯裔约占4%,全国规模最大,因此成为全国反拜登中东政策的主要地区。民主党初选期间,大量年轻选民率先在密歇根州发起“不承诺”(Uncommitted)运动,获得阿拉伯裔选民积极响应,最终逾10万选民、占比约13%投“不承诺”票,以此抗议拜登政府的中东政策。“不承诺”运动随即在北卡罗莱纳州、威斯康星州、宾夕法尼亚州等多个摇摆州蔓延。
五、父权。即使在美国,女权主义再张扬,男女平权依然在路上,白宫依然是父权的象征。黑人曾是奥巴马、拜登的大票仓。本次大选,相当一部分男性黑人与男性白人一样,不愿接受女总统,更别说有色人种女总统。
美国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9月13日公布的民调显示,26%的50岁以下美国黑人男性支持特朗普当总统,相比四年前有增长。以致掌握内部民调的民主党焦虑万分,奥巴马10月10日在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的哈里斯竞选办公室,坦率批评黑人男性对这次大选不热情,“你们就是不喜欢女性当总统。”路透社/益普索10月民调显示,哈里斯在女性选民中明显领先特朗普12个百分点,特朗普在男性选民中明显领先哈里斯7个百分点。
六、反水。特朗普2016年胜选有意外因素,FBI时任局长科米在投票前突然重启邮件门调查,部分年轻选民认为民主党稳赢不去投票,导致希拉里和2000年大选戈尔一样,普选票大赢286.5万张,选举人票却大输77张。2020年大选,全美形成反特朗普大联盟,选民实现大团结,投拜登票不等于喜欢或支持他,而是讨厌特朗普,谁挂帅代表民主党参选不重要,即使如此,特朗普依然获得败选的最高普选票数7422.3万张。
到了2024年大选,全美一直没有形成反特朗普大联盟,民主党曾经的支持票有些转向特朗普,有些放弃投票。全国普选票计票已逾九成,据美国ABCNEWS网站实时计票,哈里斯仅有6618.6万票,远低于2020年拜登获胜的8128.3万票。不仅年轻选民反水、黑人选民反水、阿拉伯裔选民反水,硅谷和华尔街也开始反水,主因是拜登政府向富人征税、科技强监管的政策导向。特斯拉董事长马斯克成为其中代表,10月19日竟然公开宣布,从当天起到11月5日每天从签署“美国政治行动委员会”请愿书的摇摆州登记选民中抽取一人,发放100万美元奖金,还不是他声称的“随机”发放。涉嫌花钱买选票,违反美国联邦选举法,但宾夕法尼亚州法官11月4日裁定,这个活动可以持续至5日大选投票日。
七、策略。特朗普阵营吸取2020年总统大选、2022年中期选举惜败的教训,提前准备细致的竞选政纲,做好上台后的人才储备。2024年大选不少纲领悄悄向中间靠拢,以讨好中间选民;或者承诺向特定群体减税,以换取选票支持;甚至180度大转弯,例如特朗普2020年发布行政命令禁止TikTok,2024年却明确不支持民主党封禁,以迎合年轻选民。
共和党的议题设置清晰,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主导竞选,不受民主党影响。既善于把握选民心理,例如始终围绕经济(高通胀)和边境安全(非法移民)两大热点;又善于扣牢对手失误,例如拜登10月29日神助攻,批评特朗普的支持者是“垃圾”,表现欲极强、自带流量做秀的他30日就穿环卫工人橙色反光背心,在印有他名字和“让美国再次伟大”标识的白色垃圾车上开记者会,痛骂拜登、哈里斯,随后乘这辆垃圾车前往竞选集会,穿这个环卫背心发表竞选演说。
八、强势。2024年尽管面临4起刑事案件起诉,特朗普竟然越挫越勇,成功塑造“政治受迫害者”形象,对选情冲击忽略不计。7月13日,他在宾夕法尼亚州巴特勒县竞选集会遇刺后,非常敏锐和精明地变危为机,强行挣扎脱离特工们的保护扶持,露出头部,高举右手,紧握拳头,激昂高呼“战斗!”。
这展示了他在生命危险之际高大、无畏、强势的一面,丝毫没有浪费百年一遇的全球焦点,成功塑造无畏斗士的“光辉”形象,向来高调的“懂王”,如愿成功变身为“秀王”。特朗普阵营由原来主打“政治受迫害者”的悲情牌,升级改打“美国斗士”的勇气牌,与国民情绪共振,玩政治如此专业、高效、恰当,为他的选情又打了一针兴奋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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