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埔宏福苑五级大火，带走了最少160条人命，令人痛心。火灾无情，但人间有情，民间互相首望及支援，令人动容。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传媒透过整理多个公开资料的来源，配合其他的消息来源，或者以往日积月累的深度调查报道，迅速地就事件作出多方面的深入报道。例如火灾起火当天，不少传媒透过翻查宏福苑业主立桉法团上载至网站的会议纪录及其他文件，已经了解到有关工程涉及的承建商以及保险条款等问题；港府每五年一次进行的人口普查资料，亦成为传媒了解宏福苑居民背景的重要报道参考。
例如传媒根据最近2021年的人口普查，当时的统计指宏福苑有超过4,600名居民，当中约1700人为65岁或以上长者，比例达36.6%，较全港两成的长者比例高，就能更清晰地让外界知道这个超过40年历史的屋苑，住在其中正在受灾的居民的面貌及挑战。
传媒亦报道了宏福苑大部分都是自住业主，他们大多已还清银行按揭，仍在偿还按揭贷款的比例佔不足两成，不过亦有少部分人是租户，他们所面对的困难各有不同。
这些会议纪录及人口普查的统计，平时浏览及使用的人相信不会很多，可能连当区居民都未必有留意，但当有事故甚至灾难发生时，这些定期纪录公开的资料，就成为让各界迅速掌握情况的重要资源，可以作出适切支援及监察。
灾难危机催生资讯披露改革
谈回笔者的主要研究领域财经新闻传播，上市公司定期对外公佈业绩及年报，亦是长久以来让外界包括投资者及传媒去认识及监察公司表现的重要工具。回看历史，美国也是因为1929年发生了罕见的华尔街股灾，催生了两部证券法规，分别是1933年证券法(Securities Act of 1933，主要针对一手市场）以及1934年《证券交易法》（Securities Exchange Act of 1934，主要针对二手市场），并成立了证交会(SEC)负责落实相关法规。调查发现，华尔街1929股灾牵涉大量机构利用内幕消息作交易以及制造虚假成交等操控市场行为，所以《证券交易法》其中一项要求是要上市公司定期向公众交代业绩，提升透明度。不过上市公司对于定期发业绩，特别是每季都要发表的做法有很大阻力，结果要到1970年代才全面落实。
时至今天，几乎没人会质疑要求上市公司向公众交代业绩的做法，但对于要求公司发表业绩的频率，近期就引起各界讨论。美国总统特朗普再次提出，应该让美国上市公司可以由每季发表业绩改为每半年发表一次，认为可以节省公司成本，亦让公司不会那麽短视，专注长期发展。
美国证交会委员乌耶达(Mark Uyeda)今个月初在一个公开场合中亦提到，为了增加公司来美国上市的诱因以及上市公司的数目，证交会确实需要考虑一个同时照顾到透明度以及企业遵从成本的汇报要求，特别是环球主要资本市场都趋向半年一次发佈业绩，以减轻企业负担。他又引述证交会的估计指，美国企业平均准备一次季度业绩(Form 10-Q)的时间约为135.13小时，而且他相信这数字可能被低估。
环顾全球，香港上市公司每年要最少公佈两次业绩（中期及期末），而内地与美国一样，就要求上市公司一年最少发佈四次业绩。新加坡原本也是要求公司每年公佈四次，不过于2020年亦宣佈要“跟上国际潮流”，改回最少半年一次。
频率非重点，内容质量才是核心
笔者认为，业绩发佈的周期并不是重点，反而如何确保业绩“言之有物”，如实地让投资者及外界掌握公司的状况更加重要。例如美国2000年出现的能源公司安隆(Enron)造假帐事件，正好反映单靠所谓季度业绩不代表外界能有效监察企业。证交会2002年提出改革，要求上市公司的行政总裁CEO及财务总裁CFO要为公司所有的业绩报告背书，负上责任，以挽回投资者对这类报告的信心。
有人愿意背书是一回事，公开了文件也不代表就能提高透明度及问责性，尤其是文件相关的内容意思不明确的时候。说回大埔宏福苑的大火，传媒翻查文件亦发现，负责宏福苑大维修工程的承建商，曾在市建局的相关计划中的“项目管理评分”获得100分满分。市建局其后回应指他们的评分表达方式，有机会令公众误解。
上市公司的业绩同样充斥着大量财务指标及数字，有时个别公司或行业会自订一些衡量指标，但部分指标的定义及计算方法不明确，外界知道了数字也难以掌握实际意思。除了“数字”游戏之外，有学者研究发现，上市公司在“文字”上也有新的操弄技巧。以色列的商学院学者Keren Bar-Hava今年发表的最新研究发现，人工智能年代，很多机构以至个人投资者大量依赖AI分析业绩报告的用字取向来作出投资决定，上市公司亦将计就计，在年报中的管理层讨论及分析(MD&A)部分增加使用正面用字，即使该年的财务表现比上一份业绩退步，试图影响AI的分析，结果令业绩报告更失真。
社会与其花时间讨论业绩发佈的周期，或许更加重要的是，如何令上市公司发布的内容更加规范，制定更清晰、可比较以及外界可监察的指标，否则每三个月或六个月发一份失真的业绩，也没有意义。
（作者系浸大传理学院新闻系专业应用副教授兼财经新闻组别统筹。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责任编辑邮箱：tao.feng@ftchinese.com）